那一边
邓志晖
镶嵌在祖父墓碑上的“五角星”,是我孩提时玩伴面前最炫耀的话题。每次的好奇总让祖母泪眼婆娑,也渐渐的清晰了其中的原由:当年的祖父是县医院门诊部主任,累倒在一次急诊中,县委礼堂的追悼会和墓碑上的五角星是对他一生的褒扬,那年他57岁。
依稀中,是坐在父亲出诊单车后,一路脆儿响的铃儿和村民家的“点心”;还有城里为医的伯父伯母返乡省亲时,为招待大量远道而来的患者愁煞没有余粮的母亲;梦呓里,是从遥远的城里捎回的“大白兔”奶糖,焐在最底内衣口袋舍不得吃融成一团,连纸一起嚼的滋味。象天使一样飞,是稚气憧憬里的种子!青葱岁月,我澎湃的投身于医学。
青春的大学一晃而过,焦虑中写给伯父的数封谋职信杳无着落。某天,收到父亲的来信,大意是:村里诊室很忙,父亲都抽不开身了,要我回去帮把手,也就一阵子。三载同窗,举杯饯行,互祝前程,若见定是他年。那一夜,我们手拉手,我们抱成一团,我们满操场狂奔,我们齐唱《花心》、《小芳》......还有《真心英雄》;那一夜,我醉了,至止今天!
也曾天真的以为,可以挥手作别我的家乡,然后在将来的日记里骄傲的写上“故土难离”。我回来了,当年蛇皮袋打包的行装换成了一个皮箱、一张纸和一副眼镜;我回来了,就像在村口当着众人面,与来接我的务农母亲相拥时让她无所适从的表情。我想,“就一阵子”......因为我清楚,村里架的再高的电视外线也只能收到CCTV1......
我彻底“沦陷”在父亲的诊室,村民切切的眼神让我无法自拔。半年后,我注册了“乡村医生”,在那张窄窄的“村级处方笺”上续写着父辈的青春。感谢我的爱人,磨励的爱情让她决意世俗,只为相互的信诺:做农村文化的最后坚守者!17年的坚持,让我的名字鲜见媒体,惊喜于不曾再见的同窗纷纷送来鼓励,是欣慰也是力量。言谈中,他们都已是“副高”甚或“博士”,然却不知我未尝坐过火车,更无论地铁。17年的风雨,爱人共担。7年前的“教育资源整合”,做为“优秀师资”的妻子原本可以和读四年级的儿子一并转往十几公里外的镇中心小学,妻子执意留下,成为当时全镇“村小”最年轻的教师,只为那份信誓的过往!当将8岁的儿子送往学校寄宿,母子哭成一团。转身,我泪,已潸然。感谢岁月,让我儿子茁壮成长!在前几日的一次学校探视中,儿子突兀的问:马云飞是最美乡村医生吗?孩子的关注,让我愕然!
去年,父亲退休了,能领到2880元的生活费。那一年,父亲64岁。
元宵夜,想起上海的伯父,一位老医疗工作者-----
“夜,我忐忑,因为无法预知明天;夜,我忧郁,因我无法看清未来。
祝 安康!
侄 留”
短信旋回。
“总有人会感激你的善良,我的孩子!再努力,你将做的更好!
祝 顺意! 伯 字”
(本文来源:《健康报》原文编辑有删减,以上图片均由抚州日报记者 胡新平 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