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深圳商报 2013-07-22 A10版
7月19日晚上9时许，粉丝超过230万的微博红人“急诊科女超人于莺”发了一条微博：“雨夜，还要去海边喝点小酒吹吹海风吗？”地址显示是“福田区建业一街”。
曾是百年协和医院急诊科主治医生的于莺，前不久跳出体制自由执业。作为微博“大V”本来一举一动就特别引人关注，更何况此次触碰的还是国内医疗体制下的新鲜事物——自由执业。
于莺来深圳了？恰好同一天，作为广东省自由执业的唯一试点城市，深圳市卫人委将《深圳市医师多点自由执业实施细则》报送广东省卫生厅，批准后深圳医生自由执业将只需网上备注、不受地点限制。莫非是“女超人”嗅到风声，决定来深圳探营？
7月20日晚，于莺面对媒体侃侃而谈，从个人规划，到医改大业，再到近期网络上热传的12天新生儿疑被烤死、北京安贞医院护士被打、儿科医生荒等热点，于莺妙语连珠，一小时里绝无冷场。
两三百吃餐饭很正常
为何带孩子看病就嫌贵？
身着西瓜红白色圆点连衣裙、白色开衫的于莺，齐刘海下一张圆润的脸，“我来深圳，说白了是来喝海鲜粥的。”
“老同事”朱岩笑而不语，2012年从协和医院肾内科跳出来自由执业，朱岩得到了一笔天使投资，一年时间在深圳开办了4家港式全科诊所，诊所名叫卓正，宗旨是为自由执业医生提供平台。于莺此行真正目的其实是到卓正考察港式打包收费模式。
于莺曾在微博透露未来职业规划是开设一家全科诊所。辞职后，她先后考察了北京、上海、宁波、无锡、苏州等地的私立医疗机构，这次来到深圳，就是冲着自由执业“前辈”所开的卓正而来。对于卓正打包380元一次的诊疗费（含基础检查和3天药费），于莺觉得对于自己这样“充其量的中等收入人士”来说不算贵，而且随着就医观念的转变，接受度肯定越来越高。
“你带孩子去餐厅吃饭，吃个两三百很正常，凭什么你带孩子去看病两三百你不舍得花呢？这是不对的。”于莺认为，合理的医疗市场必须是分层次的，不同医疗机构针对不同患者群体提供服务。“也许高富帅觉得380元太便宜了，穷屌丝觉得太贵了，但卓正现在越来越多回头顾客，都是认同他们理念的。”
看了上海的日式服务，北京的豪华高端，又看了深圳的港式打包收费，于莺理想的全科诊所模式还没完全展现。她还想到更多的地方看看，8月初，她将去台湾，用3个月时间了解那里的全科医疗机构管理和三级分诊制度。“3个月后，要去美国。”于莺透露，已经得到美国一家顶尖私人诊所邀请，进行为期两个星期的考察。
全科诊所会开在深圳吗？于莺看了一眼朱岩和他太太，大呼，“开什么玩笑，不能跟我女朋友的老公抢生意。”“女超人”认为深圳作为新兴城市，对新鲜观念接受很快，医疗市场开放度高，诊所牌照申领比北京容易太多，但她将深圳与北京、上海、广州划为“已开发市场”，她的目标是宁波、无锡、太原、呼和浩特这样经济比较发达、但还没开发的新兴市场。
说起别人最头疼的资金和营销，于莺完全一派“大V”的自信与淡定。“肯定有投资商，这个不用着急。”对于在“古老城市”开诊所，于莺说他们认品牌。“在呼和浩特，也许一个小医生开诊所没生意。但如果打着我‘协和医院急诊科主治医生’很牛X的身份去，就不一样。”她说，这是一个挑战，市场需要培养，患者只要看了几次，觉得医生很靠谱，不会乱开药，自然会选择。
自由执业
让医生有勇气有门路走出来
自由执业对于于莺来说是一件“挺好玩的事”。她说，“现在的医疗是个渐渐开放的领域，不再是国家统一规划、经营的，当中商机很多，为什么我们不去尝试？”
深圳此次在自由执业上的改革步伐很大，医生在本市多点执业，不需要市卫人委和所属医院的审批，只需自己到网上备案即可，同时也不受地点数量的限制。于莺说，先不说实际意义有多大，但自由执业肯定是对医改意义最深远的事情。改革是件循序渐进的事情，深圳作为改革的起点，先从备注和地点开始，其他的不可能同步改革，像北京肯定就会晚一步，协和这样的百年老院肯定是“最后一个被改革”的。
自由执业，“让医生有勇气走出来、有门路走出来”，于莺说，“再由私立医疗机构竞价，这样医生就活了”，之后老百姓再慢慢改变思维和就医习惯。
据了解，深圳市卫人委已经要求各医院在9月前上报本单位医生多点执业的细化方案，前提是“不得限制医生走出去”。于莺认为，尽管自由执业的潮流是势不可挡的，但公立医院早期为了维持自己的中坚力量，肯定会出台一些限制性措施。也会有很多教授担心，去了私立医疗机构就会失去了在学术委员会的地位。于莺说，现在做的不是完全从公立医院走出去，而是脱离“单位人”的限制，多点执业。公立医院还是有着私立医院无法比拟的长处，例如完善的职称体系、足够大的门诊量提升临床水平。
什么样的医生适合自由执业？于莺说：“有想法的人。”“医生作为高知，应该给自己创造更好的未来”，每位医生都应该有自己的职业设想。“如果你足够自信，能够把握市场，应该像一个职业经理人一样去规划你的职业，不会被公立医院所束缚。”
但刚毕业的医学生肯定不适合自由执业。私立医疗机构愿意支付高薪的前提是医生有丰富的临床经验。“所有毕业生都应该经过公立医院，非常辛苦的5年的折磨，至少5年以上才能独当一面。甚至手术科室，至少10年以上。”
让有钱人去私立医院，普通百姓就可在公立医院获益了
“能不能跟国务院医改办方向一致，就看你的直觉。”于莺说，“自己认为理想的医疗模式，一是医疗资源均等，硬件容易达标，软件难，医疗人才培养应该是一致的。老百姓在深圳看完病，不需要再到广州看。现在的状况是老百姓从小医院看到大医院，再看到协和医院，一个病重复看多遍。”
二是医疗资源均衡。“现在医疗资源不是不够，而是过于集中。你知道北京有多少家三甲医院吗？”于莺说，100多家。合理的布局应该是把现有的洗牌重来，不要那么多航母级医院，多建不大不小的中心医院，满足当地人民的健康需求。像协和这样的医院，门诊量可以萎缩，手术量、住院量可以提升，作为优秀临床医生培训基地，培养好的医生再下放到各中心医院。
“医疗消费、医疗布局应该是多样化，有便宜的有贵的，有预约制的，也有基层服务的，需要排队。”于莺认为，如果通过私立医疗机构把有钱人剥离出来，离开公立医疗市场，那么普通老百姓也可以获益。现在公立医院资源浪费的根源在于一把抓，什么人都服务。“希尔顿酒店一晚50元，青年旅馆也是50元，老百姓肯定选择希尔顿。”她说，这就造成很多人一有病就往大医院挤。
于莺告诉记者，全科医生和三级转诊制度应该是医改的方向。“没有全科医生的推荐看不了专家，如果能在全科医生这里解决就不需要找专家。”这除了人们就医观念的改变外，更重要的是应该从保险体制上保障。于莺说，参照英国的保险制度“三方制约”，老百姓买了保险，保险把钱给了医院，医院应该想着如何不让你生病，把这笔钱变成自己的收入。对老百姓来说，不生病了，明年交的保费就少了，也有益。
现在中国医保的问题在于，“每年交的钱一样多，所以老百姓恨不得每年花光。医保部门一看这么多病人，只好医保定额。医院一看老百姓不听我劝，还骂我打我，我就给他开药。”
医生收入最低的儿科等专业，恰恰是老百姓最需要的
作为微博红人，于莺说，自己抱着可有可无、玩票的性质去写微博，“我的微博有趣是因为我能够发现每件事有趣的地方。”
“自媒体”名人对于热点问题自然十分关注。于莺评价现在的医患关系是“水深火热”，“打医护人员新闻几乎每天都有，而且近期内不会减少。”于莺透露，自己最多被病人骂，绝对不会被打。
说到近期备受关注的12天新生儿被保温箱“烤死”的新闻，于莺说，媒体一定要眼见为实，“有时眼见未必实，一定要了解前因后果再传播。因为现在社会对儿科医护人员的偏见已经到了很恶劣的地步。”她说，“如果你没有办法让孩子出国移民，你就会思考能为后代留下什么？一个很好的环境，一个很好的医疗体制，一个很好的教育体系。”
前不久发生的安贞医院护士被打事件，于莺的看法并没有偏向。她认为，首先打人者肯定不是好人，其次护士服务是否到位。“为什么找了两次没找到人，值班大夫过去处理了为什么还不满意？医院的危机公关有没有做到位？”于莺说，自己看到底下医护人员跟帖，群情激奋，骂得特别难听。“我们可以呼吁依法严惩打人者，但不应该用恶言恶语抨击有不同声音的人。”于莺担忧，“当我们整个群体都偏激了，其实医护心态已经不对了。”她呼吁，每个医护人员应平稳心态，为自己的将来去努力。
当晚的聚会有不少来自深圳、广州的医生，特别是儿科医生。于莺说，刚才跟深圳儿童医院的医生交流，发现他们一天的急诊号是800、1000，“这很可怕”。儿科医生荒不光出现在深圳，北京也一样。于莺透露，自己曾经发表长微博批评协和医院儿科人员老化，留不住人才的事。领导为此专门找她谈话，表示正在努力挽救儿科。于莺甩出“你们告诉我具体的措施”，领导吭哧了半天说不出来。
“钱才是打破这个困境的第一因素，其他都是白搭。”于莺认为，目前，医院里收入最低的儿科、神经内科、中医科和急诊科，恰好都是老百姓最需要的科室，她希望医院领导能够多照顾“弱势科室”。
她建议医学院学生们多选择儿科方向，“儿科的春天快来了”。于莺说，公立医院的儿科医生缺得一塌糊涂，“你如果能够忍过前五六年学习的时间，学到一身真本事，那春天一定是你们的。”同时，于莺认为，儿科医生没有理由定价低，因为风险很高。“当一个粗暴的患儿家长不能理解为什么看病要等那么长时间，为什么护士不能一针见不到血时，他一巴掌打到医护人员的脸上，其实就是打出了儿子的绝路。在这样的医患关系下，如果有一天他把所有儿科医护人员都打走了，最后去哪里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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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24 05:37: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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